龙永图最新演讲：不转型，死路一条

正和岛

1天前

前段时间，中国入世首席谈判代表龙永图在阿里巴巴1688河南选品中心“买全球、卖全球”大会上发表了主题演讲，介绍了中国制造业在全球经济中的核心地位，以及在当前国内外形势下我们面临的挑战和机遇，并对如何转型提出建议。

当下，在日趋激烈的国际竞争下，美国、欧洲、中国，都十分看重制造业，希望制造业回归，推进制造业强国。

中国制造业的转型升级，也势在必行。可如何转，如何应对全球冲击和变革？

以下是龙永图的演讲精编，未经其本人审阅。

口述：龙永图中国入世首席谈判代表

编辑：一厘米

来源：正和岛（ID：zhenghedao）

为什么制造业如此重要？

尊敬的各位企业家朋友，大家好。

十八大以后，中央特别强调支持实体经济。那在中国经济中起基础性作用的实体经济和实体制造业，为什么对我们这么重要？

首先，中国制造业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是为中国创造就业岗位最重要的行业。就业解决了国家才能稳定，国家稳定经济才能发展，所以制造业功不可没。

其次，制造业的产业链非常长，一个大的制造业可以把整个国家的东西南北中全部连接在一起，形成国内大循环的一个重要支柱。所以整个中国经济发展中，制造业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基础性作用。

同时，中国制造业对中国对外开放、对外经济贸易合作也起了很大作用，因为我们正是靠制造业的产业链和全球产业链连接在一起。

现在西方国家想跟我们脱钩为什么脱不了，就是因为成千上万的制造业把世界上的所有国家，特别是西方发达国家紧紧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制造业的对外开放不仅仅是出口一点东西，进口一点东西，实际上是把中国和世界的经济利益紧紧联系在一起，对中国的长远发展和经济安全都很重要，可以说制造业是中国在世界经济博弈中最强的一块。

现在中国制造业的总量已经占全球制造业总量的30%以上，比后面第二到第八的国家制造业总量加起来还多，我们有压倒性的优势，能够起领头羊的作用，也是中国对外开放的底气所在，所以我们要把制造业做好。

其实世界上的经验告诉我们，一个国家只要制造业强，这个国家就会强，制造业兴国家就会兴。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巴西是整个南美经济最强的国家，主要是制造业强，后来巴西政府调整政策，放弃了把制造业作为经济发展方向的重大战略，后来巴西经济就一直垮下去。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时候，很多发达国家都受到了冲击，当时英国首相问德国总理为什么德国经济没有受到大的冲击，他说至少我们还在制造一点东西。因为德国长期以制造业为本发展自己的经济，所以在全球金融危机席卷整个欧洲的时候德国的经济表现最好。

现在全球各个国家都看到了制造业的重要性，包括美国，特朗普上台后提出了制造业回归问题，后来拜登上台在制造业回归问题上也继承了特朗普的路线。因为美国人看到金融危机以后不搞制造业，整个经济就垮了。

不转型，死路一条

中国制造业很发达，但是现在面临国内外形势的重大变化，我们的制造业也面临着一系列重大挑战，这时候不转型就没有出路。

从国内的形势来看，过去一二十年经济保持着很长时间两位数的增长，但是任何一个国家这样高的经济增长速度是不可能持续的，所以中国的经济现在开始回调，到4%、5%的增长常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央及时提出了高质量发展的论题，整个中国国内经济形势从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

什么是高质量发展？我认为有两个重要的标准。

首先，经济发展以后老百姓是不是得到了实惠，地区差距、贫富差距是不是减少，也就是我们经常讲的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目标，是不是仍贯彻在经济发展当中。

其次，在整个发展过程中能不能体现新的发展理念，强调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等发展理念。

高质量发展的要求确实对制造业的发展提出了很大的压力，过去老百姓比较穷的时候，主要目的就是解决温饱问题，对制造业产品要求也很低。现在已经进入到小康时代，人民对生活质量要求发生了很大变化，从过去温饱型到现在的享受型、体验型、康养型，提出了更高要求，老百姓希望天更蓝、水更干净。

十几年前北京曾经历过二十多天严重雾霾的困难时刻，很多人都记忆犹新，当时环保部讲了这么一句话，如果每个人开着宝马、奔驰，但是连一口新鲜的空气都呼吸不到，那经济发展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高质量发展对制造业提出了新的要求，必须生产更高质量的产品，在更多广泛的层面上满足多样化需求，这正是中国经济发展的核心问题。

在这样的形势下，我们的制造业确实面临着很大的挑战，出现了很多新的问题，比如人口老龄化严重，现在工厂用工更困难了。

再加上人们对环保的要求越来越高，过去一些污染严重的企业必须要淘汰，所以整个制造业面临一种全新的局面，就是必须要转型，不转型就是死路一条。

国际上也是这样。过去一二十年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不到十年的时间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的崛起对全球的格局产生重大影响，改变了全球力量对比，使得美国的国际战略特别是对华战略作出重大调整，使中国在整个国际经贸环境中形势变得更加严峻、更加复杂。

最近这几年，美国对华为、中兴这些企业不断实行打压，还有芯片大战，我们面临的国际形势逼着我们必须走创新道路，走自力更生的道路。

当然并不是说整个国际形势严峻到无法生存的地步，现在我们对很多发展中国家开拓新的对外开放领域，通过一带一路、中非合作论坛拓宽了对外开放方向。东方不亮西方亮，中国对外开放的重点也在转移。

虽然全球在很多问题上还是有矛盾的，但在气候变暖、绿色转型问题上还是有很多政治共识，这样就给很多产业的发展和国际合作提供了机会。

总之我想强调一点，国内外形势的发展和变化确实给制造业转型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在某种意义上中国制造业转型已经势在必行。

出路在哪里？

在当前形势下，我们制造业的出路是什么？怎么转型？

我认为有两条很重要。第一条就是用人工智能、大数据这样的数字技术来改造传统制造业，使制造业转型升级。

很有意思的是，很多产品一旦同数字技术相结合，就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我到浙江调查的时候，有一些工厂用了数字技术就摆脱了大批量、低质量、对外经销化的状态，变成个性化、小批量、高质量的出口。

近年来由于我们受到国外绿色发展的压力，事关能源转型、绿色发展的一些产业，比如电动汽车、光伏产品、风电等发展很快。

比如汽车产业的转型，我们从解放初期开始造汽车，一直到2000年每年才能生产两百万辆汽车，其中轿车只有七万辆。后来加入世贸组织开放汽车市场以后，中国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制造商，现在每年制造三千万辆汽车，发展非常快。

刚开始开放汽车市场的时候，虽然汽车产业取得了很大变化，但是在传统能源汽车方面，我们和美国人、德国人、日本人合作，核心技术和零部件没有突破。直到数字技术、人工智能出现以后，中国汽车产业开始换道超车，出现了电动汽车，一举成为全球最有竞争能力的产业，占据全球60%的市场。

这说明在整个全球产业发展中，高科技、数字技术起关键作用。如果没有数字技术、人工智能、大数据，中国的汽车产业可能还处在竞争劣势当中。

光伏产业也是这样，现在我们的光伏已经占领了全球80%的市场，太阳能、风能占到50%市场，可以说是压倒性优势，这些优势就是数字技术改造了传统制造业。

所以实现制造业转型第一条就是以数字技术改善传统制造业，实现技术上的转型升级。

第二条是关于产业链。这些年由于全球化形成了全球竞争形势，企业的竞争已经不是企业和企业的竞争，而是产业链和产业链的竞争。一个国家的产业链越强越完整、效率越高，这个国家的产品就越具有国际竞争力。

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是美国的波音飞机和欧洲的空客飞机，这是全球供应链典型的代表，他们的几十万个零部件由成千上万的供应商提供，最后到法国、美国组装。

所以空客和波音的飞机不是波音和空客这两家企业的竞争，而是两条飞机制造产业链的全球性竞争。

由此我们看到产业链的重要性，企业的发展不应该仅仅着眼于企业本身，而是要着眼于企业所在的整个产业链上中下游的发展。

这就出现了一个新兴产业——生产性服务业，也就是为制造业产业链服务的巨大产业。一个典型的例子是电商平台，通过电子商务平台把产品销售出去。

最近二十年发展比较快的是零售批发产业，1996年我们只有60个零售玩家，但是经过一二十年发展，现在已经有600多万家零售和批发企业，其中大部分都在线上，所以电商平台改变了制造业销售的一个大问题。

因为一个企业要经营生产必须要打通上中下游的力量，整合资源大的企业自己做，比如波音和空客可以渗透到全球产业链里面，但是广大的中小企业主要参与到全球和国内的产业中取得全产业链服务是很难的，因为中小企业信息不对称，还有很多技术服务的问题，所以需要生产性服务业。

1688居然能够为上百万家企业，大多是厂商企业提供各种各样的生产性服务业的服务，而且整个线上有超过6500万企业来参加，的确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说明中国的数字经济已经发展到相当高的地步。

如何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

下面我想讲讲怎样以新质生产力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新质生产力的特点是创新，实质就是先进生产力。

用创新的思维，我想提几条建议。

1. 用创新思维加强一二三产业之间的融合。

当代经济发展的一个重大变化就是一二三产业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而且第三产业中有很多细分行业，细分行业也开始整合。

现在比较成功的是旅游行业，旅游和文化紧密融合在一起，以致旅游部和文化部合并在一起成了文旅部。旅游和体育也紧密联系在一起，村超就是在村里面踢足球。还有贵州的茅台酒也开始搞酒旅合作，建酒庄、建星级饭店、搞茅台体验店，使卖酒变成卖生活方式。

所以跨境电商，生产性服务业这样的平台，推动一二三产业融合、推动各种细分产业融合大有可为。

2. 推动有条件的制造业企业转型为“制造业+数字经济”的市场主体。

市场主体越多，市场经济越发达。为什么中国入世以后，给外贸行业带来一个大的发展，就是因为加入世贸组织的时候改革了外贸经营权，外贸从过去只有几百家国际贸易公司垄断局面，变成上万家、十几万家、几十万家外贸企业都成了整个外贸行业的市场主体。

增强市场主体，强化市场主体深入发展是经济发展非常重要的一方面，这方面希望推动更多有条件的制造性企业和数字经济市场主体结合在一起。

3. 打造一批每个行业具有影响力的电商平台，将产业集群。

比如说服装、纺织行业、家用电器、汽车零部件、化妆品、电气、农产品加工等产业集群数字化，上平台，使得每一个产业带都用数字经济武装起来，都有一个带头的数字化企业成为龙头，这样就能推动整个电商产业的发展。

4. 加强数字产业链全产业链合作，既需要整合上中下游企业之间的合作，还需要整合产学研方面的合作。

5. 加强电商平台自身的服务体系。

电商平台自己有个提高的过程，数字化生产性服务业平台也要加强自身建设，对于平台建设、平台融资、市场、税务、法律服务的问题都要加强，让平台更加高效，提供更多样化的服务。

6. 加强政府的监管和服务力度。

政府不仅要监管，也要服务，要确保好大平台里不同企业之间在技术服务和交流过程中保护好知识产权，保护好企业的核心技术、商标等等。

7. 加强内外一体化，推动跨境电商和国内电商平台的一体化建设。

现在国内生产性服务业要进一步延伸到跨境电商的领域当中，实现对外贸整合，跨境电商这些年来在推动中国制造业发展方面确实发挥了独特作用，推动了中国制造业品牌出海。

很多制造业企业在国外没有平台，现在通过跨境电商直接和消费者接触，让消费者熟悉中国的制成品，使中国制造长期拥有自主品牌。

另外，当前贸易保护比较严重的状态下，跨境电商是对抗贸易保护非常有力的武器。

我听浙江的一个同志讲，欧洲一个国家政府直接干预市场，要求他们产业上减少对中国某些产品的采购。我们的跨境电商通过自己的海外交易，在海外建立起销售渠道，产品直接绕过中间商送到消费者手中，打破了国际贸易保护治理对产品的维护。

现在国内制造业产能过剩，但是全球是产能不足，比如光伏、风力、电动汽车，在国内出现了过剩的局面，但拿到全球市场根本不过剩，所以一定要把国内电商平台和国外的跨境电商平台连接起来，解决国内市场消费问题，打破国际上对于中国的贸易保护主义。

当前整个国际经济形势还是很严峻又很复杂，中国经济下行压力还是很大的，我们要通过制造业，通过实体经济的转型推动经济发展。

要始终记得制造业兴中国兴，制造业强中国强，希望制造业能够顺利实现转型升级，为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推动中国对外开放贡献力量，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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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米小白

编辑| 知夏主编| 孙允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