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源：大力提振消费的三个途径｜《财经》年度对话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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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前

这九大任务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要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地去扩大国内需求，我认为这是第一位任务，也是核心任务。...所以，抓好明年经济工作，我认为最重要的九大任务，抓好第一条就是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地扩大国内需求。

扩大消费说一千道一万，先让老百姓有钱，有钱才会消费。

文｜《财经》记者王丽娜

编辑｜苏琦

2024年12月20日，国务院参事室特约研究员、国家统计局原总经济师姚景源在“《财经》年度对话2024：穿越变局的力量”论坛作主题演讲。以下为部分发言实录，根据现场速记整理。

我给大家谈一谈中国经济，特别谈一下2025年九项任务当中第一项任务，就是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

2024年这一年，中国经济走过来非常不易，内外环境充满挑战。看中国经济运行的轨迹，一季度增长5.3%，二季度4.7%，三季度4.6%，这个轨迹次序下行，再聚焦7月、8月、9月三个月能看到中国经济更为严峻的问题。

先讲工业。工业是中国经济的压舱石，工业在8月、9月有什么问题呢？就是我们产销率和产能利用率掉到了历史新低，历史的低点。我们工业分41个大类，我告诉大家，8月的时候有32个大类产销率下降，占整个产业的78%，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有28个省市自治区产销率下降，占整个全国的比重90.3%。我们工业产销率在9月的时候已经更进一步下降。

我们再看一些指标，比如，8月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增长，8月营业性货运量，工业用电、基建投资等指标，表明整个经济的运行下行。房地产，大家都非常关心，到9月，我们房地产投资还是-10%以上。2024年1月-10月，新建商品房销售面积为7.8亿平方米。卖出这些，但是还剩多少？还剩7亿多平方米。房地产销售面积和销售额都以两位数的数字在往下掉。

显然，投资下行状态，为整个国民经济带来拖累。投资当中大家还可以观察一个很重要的数据，新开工项目的计划投资是一个先行指标，可以推导出半年左右投资的状况。再看消费，8月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2.1%，如果把物价因素考虑进去，基本没增长。再考虑PPI（生产者价格指数）的话，7月PPI同比下降0.8%，8月PPI又同比下降1.8%，一个月时间，所以通缩的局面日趋摆在我们面前。

从去年开始，在消费当中比较好的是服务类消费，旅游、餐饮。但是各位身在北京，北京的餐饮业今年比较惨烈，2024年上半年，北京限额以上（年营收1000万以上）餐饮企业利润同比下降了88.8%，利润率低至0.37%。上海更低。

这些数据，你会看到三季度，特别是7月、8月、9月，中国经济主要指标都处在下行状态，应该说形势严峻。

各位在这个历史时刻，刚才高培勇院长讲到9月26日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这次会议是一次非常关键的会议，重要的会议，为什么？我给大家讲，党中央工作会议按照惯例来说，研究经济问题的政治局会议每年4月、7月、12月，三次，9月基本上没开过研究经济工作，但是今年9月26日召开了这个会议。

中央政治局“9·26”会议一开头就讲：今年中国经济运行出现一些新问题和新情况。什么新问题新情况呢？就是我刚才讲的，我们各项主要指标在三季度出现下行幅度过大，分析当前经济工作，中央政治局会议再次讲，我们要全面、客观、冷静判断经济形势。怎么叫全面客观冷静呢？一要正视困难，二是鼓足信心。接着一句话是结论，非常重要，政治局会议要求我们要增强对搞好经济工作的迫切性和重要性的认识。大家知道“9·26”会议，我们出台了一揽子的增量政策。从“9·26”会议之后，我们看10月中国经济开始回升向好，11月又是一个延续10月回升向好的局面。现在12月马上要过去了，从运行状况看还是一个回升向好的趋势，所以现在来看实现年初预期目标应当没有问题。

回过头来说，培勇刚才讲的非常重要，9月26日中央政治局这场会议是在关键时期召开的一次关键会议。正因为9月26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各项政策措施的出台，才使我们今年各项目标能够得以顺利实现。

讲完了9月26日政治局会议，接着再往下来，也是培勇同志刚才讲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10月22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更多把视野放在2025年经济工作的布局上，明确讲我们总基调还是稳中求进。

稳中求进，我主张要分解一下，稳什么？首先要稳住增长。所以2025年的经济增长率还应当保持在5%以上的状态。因为这些才能和“十四五”目标相协调，明年是“十四五”收官之年。

还有稳住就业等方面，培勇讲了很多我不再说。“进”的是四大任务，调结构、转方式、增效益、稳经济，提出了五个必须统筹和九大任务。这九大任务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要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地去扩大国内需求，我认为这是第一位任务，也是核心任务。如果我们明年把这一条干好了，其他问题就迎刃而解。

大家知道这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讲，就国内来说，我们面对的是四大困难：第一是国内需求不足；第二是部分企业生产经营困难；第三是民众就业和增收面对压力；第四是风险隐患仍然较多。这四大问题，核心要解决什么？就是九大任务中的第一位，如果消费上升了，投资上去了，内需扩大了，就业问题自然会得到缓解，增收问题自然也会得到一个较好的结果，我们的风险隐患也能够得以排除，企业生产经营状况也会好转。所以，抓好明年经济工作，我认为最重要的九大任务，抓好第一条就是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地扩大国内需求。

怎么样做到呢？我先讲消费。消费我多次讲，扩大消费说一千道一万，先让老百姓有钱，有钱才会消费，谁有钱不会花钱，还用专家指导？最简单的就是让消费者有钱。怎么有钱？三个途径。

一是增加收入。我不赞成一些地方，包括企业减薪限薪，因为现在扩大消费是最重要的任务，消费者得先有钱，不让大家有钱还限薪减薪，显然是与这个政策不是同向。没钱，怎么办？我主张在宏观政策上，特别是我们长期国债，可以减少一些投资项目，特别是我们过去曾经出现过的那些盲目建设、重复建设、无效益的投资，把一些钱拿到这个上面来增加大家的收入。

我前两天坐一次滴滴专车，跟司机聊天，他说北京市原来开滴滴的，开专车的1万多人，现在4万人。前两年一个月可以挣1.3万元左右，现在一个月只有7000元。这是什么概念呢？在北京，这也就是一家的基本生活费，不能攒多少，敢消费什么呢？你看，这是一个滴滴车司机，前两年1.3万元到现在7000元，掉下来5000多元。所以，我觉得要研究这些人的工资，怎么让他的工资回来，当然我不是说平台如何如何，政府要帮助平台采取政策措施。

在消费上，我们现在的消费下降有一个特点，再仔细分析有价值，什么特点？下降幅度排在前面的，北京、上海、广东、天津，这是富裕的地方消费降得厉害；还有两个省消费下降，西面的贵州和青海。注意，这两个角度。贵州、青海大半还是收入问题，所以要研究区域的发展，怎么样解决西部地区，让他们有一个较好的收入。东部地区，两个问题：一个确实是收入回落、下降；还有一个就是消费意愿在下降，就是刚才培勇院长讲的信心不足，预期不好。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要增加大家的收入，这是第一，要研究政策措施。这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已经做了表述，比如说对一些特殊群体，研究怎么增加他们的收入。

第二是增加就业，2025年就业压力比今年还大，明年全国大学毕业生1222万，比今年多43万，形势更严峻。我说我们这个民族，谁是最宝贵的财富？不是我们这些人，六七十岁了，最宝贵的财富就是年轻人，是他们。想一想我们自己，我们年轻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们心里面对未来充满憧憬，我们多么希望国家能给我们一个好的平台，让我们施展自己的才干，现在我们全社会应当给我们年轻人，特别是大学生给他们一个好的平台，一定要下大力气解决年轻人，特别是毕业大学生工作的问题，这一次这方面也写到了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决议里面。

第三，我老师吴晓求教授多次提过，让大家的存量财富升值。什么是存量财富，股票是存量财富，房子是存量财富，为什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这次提出来稳股市稳楼市，就是让大家的存量财富升值，存量财富升值不就有钱了吗？

各位再读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讲要解决这些问题，我们一揽子的财政增量政策，比如说提高离退休人员的养老金，增加大家医保当中财政补贴的部分，在原来束缚大家消费的医疗和教育方面减轻负担。

还有一个很重要，如果进一步分析中国经济，分析消费、投资、出口等对GDP（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贡献率，要看到我们面临的形势是确定的，是严峻的。怎么办？我们一定要把我们的根本点放到国内需求上，扩大国内需求。

扩大国内需求再说一点，我认为重要的是更好地发挥国内大市场的作用。高培勇同志刚才讲，党中央明确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经过40多年的发展，中国现在最大的比较优势是什么？就是有一个全世界最大的内需市场，14亿人口，而且不是当年的14亿人，我们现在解决了温饱摆脱了贫困，走上小康社会，是这样的14亿人。按照“十四五”规划，我们计划到2035年中国用十五年的时间实现GDP（不变价）翻一番增长至2035年的209万亿元。这是我们最大的比较优势。现在我们确实存在问题，国内大市场存在堵点、卡点，我们要打破大循环当中的堵点和卡点。现在全国没有一个单位，把我们大循环当中的堵点究竟有哪些，是什么，梳理出来，我们需要真抓实干。中央巡视组找我谈话，让我提意见，临场回答有哪些大循环堵点。我说我举个例子，2023年小麦收割的时候，河南连降大雨，麦子被雨淋了，农民心急如焚收麦子，收割机从高速开过来不让下高速，为什么？没办跨区作业证。这就是一个堵点。对这些堵点、卡点都要打破，要把一些限制消费的地方保护、行政保护都打破，我们就能够形成一个畅通的国内大市场，这是最大的比较优势。有了这一条，我们无往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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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蒋诗舟